苍山西坡大花园在苍山莲花峰下，一个遗落人间的天堂。

上山了！沿路村庄起伏，正值旧历二月，春节刚过不久，乍暖还寒之间，一个转弯，高大梨树下低矮的木屋跳进眼帘，木屋外不太整齐的柴垛跳进眼帘，柴垛旁粉色的桃花跳进眼帘。

西坡赏花

一只公鸡对着太阳响亮地唱歌，瘦黑的小狗，边叫边友善地摇着尾巴，羊角辫的小女孩扒着门框探出半张小脸，黑眼睛一眨一眨的，只一闪半个脑袋便又躲回门框里面去了。继续往前，山对面又一个青瓦土墙的村庄，桃花杏花开满房前屋后，蓝天白云下，远远望去像一幅淡墨画。

再往上走就是树林了。天气渐凉，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棉棉软软，咔咔作响。突然，第一株红杜鹃出现在眼前，灰绿的叶片衬托着碗大的红花，绿得浅淡，更衬托出花的红艳，像极了一张素脸，描上艳艳的红唇，有多素就多热烈，像火，一团团燃烧在枝头。

继续往上，第二株，第三株，第一片杜鹃花林，第二片杜鹃花林……宝蓝色的天空下，明艳的阳光里，一株比一株奔放，一片比一片磅礴。最后山路一拐一伸，把一片草甸像手掌一样摊开在稍显疲软的脚下，正是官房坪。一条白色小路像带子弧度柔美地穿过草甸，牧羊人和他的羊群就忽隐忽现在小路尽头。

草甸牧羊 （官房平驿站 供图）

心情随着草甸的平缓舒展豁然开朗，踩在柔韧的草地上，你可以扔掉鞋赤足奔跑，也可以仰面平躺任蓝天掉进眼中，任一两朵闲游的云掉进眼中，什么都不想。那时山风冽冽，蓝天静谧得像一面倒扣在头顶的湖水，保不定一个漩涡就流泄下来，将这草甸全部染蓝。

放眼四周，大大小小的杜鹃树撑开一把把大大小小的花伞，伞面错落交叠，枝枝丫丫的花簇耳鬓厮磨，夜深了互相窃窃私语也未可知。碗口大小的杜鹃花按压在枝头，一簇一簇，一树一树，仿佛积怨已久，倾情怒放，想怎么开就怎么开，欢呼着叫嚣着流窜在叶片之间，枝丫之间，如火如荼。杜鹃树最高的可达数十米，最小的也要超过人的身高。红杜鹃生长速度极慢，每年只长几厘米，由此可见，随便一株都上百年，遒劲的树姿以及树上斑斑驳驳的苔痕更是写满了岁月的印记，让人肃然起敬。

又是一年花开。繁花似锦。流年如梦。

红。

乱红。

杜鹃树下 （官房平驿站 供图）

漫山遍野的红，细细碎碎的红，层层叠叠的红，浩浩荡荡的红，恣意飞舞的红，汹涌澎湃的红，滚滚奔流的红。像疾风，像野马，像长河，像闪电。一团团，一簇簇，一股股，一拨拨，一阵阵。飞扬，流泄，涌动，四散，跌落，弹起，升腾，源源不绝……至此明白，有一种红叫做铭心刻骨，万千红尘时光里成就的一捧捧灿烂，一笑皆春。

杜鹃花

漫步山林，薄雾中只见满树满坡的红静静地晕染着时光，晕染着完全属于它们自己的生命色泽。一株株盛开的杜鹃花呈伞状撑起，枝压低低，每一株都风姿绰约，每一株都仙风道骨。每一朵都是燃烧的火焰，一枝枝，一簇簇，一团一团，犹如按压上去一般，红得那么炽烈，那么纯粹，那么——淋漓尽致，像是含着满腔的悲愤，朝天空倾情怒放。

红杜鹃是不能落的，因为一落就开得更多，仿佛和落花比赛似的，一边开，一边落，落成一树树杜鹃花树撑开的形状，是一轮轮炙热的太阳，一弯弯娇羞的月亮，一把把优雅的扇子，一只只奇怪的手掌，一面面招展的大旗，一幅幅寓意深远的天书……或有几株枝叶错落交叠的，那落花一样错落重叠成枝叶交叠的样子，纠纠缠缠，铺展得难分彼此，最后，红就连成一片一坡，漫山遍野，像长风浩浩荡荡，像野马发足狂奔，像溪流回环不绝，触目惊心。

与杜鹃合影

苍山西坡的红杜鹃耐旱，越干旱开得越早，不过花朵要小一些，若逢雨水多的年份，花期后移，但开得更为丰润饱满。花分大小年，记忆中以单年为大，2013年从春节起一直开到四月底，足足开了两个多月。

2012年春天，我们曾在官房坪最大的那株杜鹃花树下喝酒。官房坪草坡上有一棵杜鹃树冠少有枝丫，相对规整成柱形，历年开得最红最多最明艳，在杜鹃花林里如同鹤立鸡群，我叫她花王。是夜，星星璀璨如宝石，漾江镇的灯火明灭如同梦境，静坐，大麦酒把一段段往事醺蒸出来就像很多麦芽在身体里苏醒疯长起来，就那样眯着眼，听星星说话，听虫子私语。那么大的树，想必是有花仙子栖居的，她在树上看到也会妒忌吧！

2013年阳历四月中旬，大花园的花已败，听说海拔再高一些的山坡还有花，那个傍晚，当我们的马匹循羊肠小道继续上行，约摸二十分钟后，小径陡然变红，那是杜鹃花一槽槽一沟沟把小径填满。我从来没有走过那么让人心疼的花径，马蹄踩上去就陷进去，就像陷在心里一样，不知怎的就踩痛了，而四围的花已落得不成样子，大片大片像扇子，像蝴蝶，像簸箕，互相交错，奇的是树上的花还艳，与树下的落红一起，更加惊心动魄。

当时天色渐暗，猛回头一轮红通通的太阳贴在云层里，越来越淡，越来越小，从一轮变成半轮，再成几个红点，最后终于消失不见，才知道原来在苍山上看落日，太阳不是掉在另一座高山背后，而是凭空消失在云层里，像是一些红颜色，慢慢地漏到沙子深处，不，是云纱深处去了，让人惊讶的同时，略略怅然。

一棵杜鹃树

这个春天，西坡的花开得特别早，红彤彤万山招展，如旗如歌。

住下了。一大早在片片鸟儿清凉的歌声中醒来，太阳升起一根竹杆高啦，披一身温暖的阳光漫步黄灿灿的草甸，头顶尽是一树树红彤彤的杜鹃花，也只能坐下来静静与它们共同沐浴着高原的阳光，这时李商隐的诗缓缓从脑际飘来：

庄生晓梦迷蝴蝶，

望帝春心托杜鹃。

沧海月明珠有泪，

蓝田日暖玉生烟……

苍山西坡大花园

当许多诗篇经过岁月的淘洗越来越香醇如陈年老酒，潺潺时光中，只有那一树一树的杜鹃，越来越灿烂地聚满枝头，谢了又开，开了又谢，一年又一年……

小贴士

线路：车至下关后，经38公里到漾濞县城，之后沿平甸公路行18公里至漾江镇，再沿弹石公路行7公里到金盏河电站，停车，徒步3公里即达官房坪驿站。驿站有标间、床位可入住；有赶马鸡、腊猪肉、青菜等生态美食。 驿站指路及咨询电话：15812207051 。（文图/又凡 ）

更新日期：2018-03-15